还债

博主:手万哥手万哥 2023-10-17 243

我们流出的汗是咸的,我们流动的血是热的,用热血和汗水演绎着感人的故事。

——题记

zhai.jpg 还债 手万传博客

我高中毕业,高考失利,与大学生活擦肩而过。

我回农村和父母一起种地。正值六月,骄阳似火,是收麦种秋的黄金期。那时生产力非常落后,人们都用镰刀收割小麦,收割以后,拉到麦场,晒干后用碌碡轧场,然后,人工扬场,将麦粒晒干后装入口袋,入囤收藏。整个麦季,每天累得我,好像散了架。

我家弟兄五个,我回家后,连我的睡觉的地方也没有,只好睡在草棚里。

家庭的贫困,是不适合我继续待下去。正巧,村中的大喇叭里广播通知:煤矿招收壮工,有愿去的报名。

我说服了父母,来到了离我家五百里地的矿区,开始了我的矿工生活。

我来到矿山,住进了板房。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具多,他们和我一样来自贫困的农村。

在矿区,我抬起头,看到灰蒙蒙的天空中,井架上的天轮日复一日一成不变地旋转着。矿工们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每天如一的忙忙碌碌。 

我的班长姓郝,是一个中等个头,精瘦,鼻梁挺直,目光有神的十几年的老矿工。初次,郝班带我们下矿,我们扣着蓝色安全帽,戴着防灰口罩,蹬着深齿黑靴,心里颇有几分恐惧。低矮的坑道,曲折起伏,潮湿闷热,周围不时传来砰砰爆破声。安全帽上射出的光柱,在岩壁上打出光斑圈,来回游弋着。来到作业区,班长给我们示范如何工作,注意安全事项。郝班在黑色矿脉上找到钻点后,风钻举起来了。随着嗒嗒声响起,钻杆旋转摇晃,尘雾渐渐弥漫……

每天,郝班不仅与班组人员同进同出,而且一到采场,就着手组织清点现场,检查设备,观察作业面点,召开简短“早会”,不放过任何疑点。检查中,每每遇到危险的时刻,班长总是抢在前面。

我们是没有周六周日,没有任何节假日,没有固定的上班时间。我们在地下工作常常12个小时以上。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2000年前,同事李宝君得了尿毒症,老婆坚决跟他离婚。治疗需要换肾,郝班长就组织了捐款。我离职前,李宝君还和几个交情不错的同事借了钱,有的3000块,有的7000块、9000块,我呢,借给了他13000块。我们朝夕相处了好几年。他也不算什么绝症,不可能冷漠的看着,但是李宝君没有那么幸运,是移植之后出现了严重的排异,几个月后人就去世了。

李宝君的父母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我和同事想去他老家送送,又害怕面对那种伤心的场面,只有少数几个人代表我们去了他的老家。很短的时间,李宝君的老婆另嫁,孩子跟着妈妈。我们和她老婆不熟,就这样断了联系。

当时,我一个月工资就几百块,但是李宝君人都没了,我也不可能找他老婆要钱吧,只能自我安慰说,权当是做好事,我们同事一场,不去想这件事儿了。

2005年,我的父亲去世,母亲老病缠身,弟兄相继成家,家中的事情繁多,我就离开了矿区。以前的同事都是五湖四海,靠通信联系。

“叔,村里小卖部有你的一封信”。侄儿说。

我放下手中的活,骑车来到小卖部,在乱糟糟的信件中,我找到信,拿了起来。

我拆开信封,抽出信囊。信中说:让我去矿区一趟,说有笔钱要让我去领。我十分狐疑,我离开矿区的时候,已经把工资结了,还能有什么呢?

第二天,我乘火车到了矿区,仔细一问才知道,李宝君去世前交代过父母,要想办法把我们的钱还了。这是工友们用命换来的。就这样,两个六十多岁的农村老人一边儿种地,一边打零工。不知道吃了多少顿咸菜、馒头、白开水才攒够这笔钱。由于没有我们的联系方式,又辗转找到以前的矿区,让财务交给我们。跟钱一起的还有一张快被揉碎了的黑纸片儿,上面记录着借钱的名字和款数。

我看出是李宝君的笔迹,应该是手术后写的,字迹弯弯曲曲轻飘飘的,有的地方已经被磨损的看不清,可以推测出当时他的虚弱,却清楚的记得一笔笔借款。当时一共八个同事借了钱,总计5万块。李宝君去世之后,只有一个同事抱怨了几句,说钱要不回来了,其他人呢,都默默的承受了,毕竟手术前谁也不会想到排异反应就要他的命。李宝君借了我13000块,他父母还了15000块,和我一起同去的另一个同事借出去8000块,还了1万块。财务说其他几个人也是多还了钱,可能是把利息都算上了,我们每个人的钱,都被报纸包裹的整整齐齐,用铅笔写上金额和名字,我接过钱的一瞬间,视线模糊了,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财务翻出李宝君以前登记的地址,又找到了当年去他老家送过最后一程的郝班,问清楚了去他家的路线,我们决定去看看宝君的父母。开始是坐火车,后来又换乘汽车。一路打听着,辗转找去李宝君的老家,他妈妈一个人在家,满头白发,满脸褶子像核桃,黑中带瘦。听说我们是李宝君的前同事,激动的直抹眼泪,絮叨了很多以前的事情。

妈妈说,宝君弟兄三个,他是中间的一个。小二去世之后,父亲消沉了几个月。想起小二生前的嘱托,决定出去打工还债。为了给小二治病,老俩口一共借了15多万的外债。他们的两个儿子生活条件也一般,父亲不想额外给儿子们增加压力,于是跟着老乡去赵家屯砖窑打工。才出去的时候,因为年纪大,又是生手,在工地吃过不少亏,同样的工,别人一天80块,他只有40到50块。后来,砖厂按出砖多少,算工钱,他就不分白天黑夜,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干活,就这样,不比年轻人挣得少。年底,还被评为劳动模范,老板特例奖励1000块。

妈妈说:我没有多大的力气,我就到东方美术厂糊纸盒,每个纸盒5分钱。我每天比别人多干两钟头。

快六年的时间,两个老人一分钱掰成两半花,节衣缩食还清了所有外债,我们听的满脸泪水。李宝君妈妈还说。其实呢,也亏了这些外债,才支撑着老伴儿走过了最伤心的岁月。这是一种信念,也是一种情感方面的寄托。如果不是这样,小二去世的那段时间实在不知道怎么熬过。当初,他们没有听人劝,让儿用透析的治疗方法维持生命,而是被儿媳的绝情所刺激,选择了肾移植。儿的去世,他们把责任归咎于自己。 

我小声的跟同事说出了我此时的想法,我说:我想把钱还给李宝君妈妈,就当代他尽孝了。同事红着眼睛点头,又悄悄加了1000块,让我跟李宝君妈妈说话。  

放下了这笔钱,我们上车之后给李宝君妈妈打电话,告诉她,叔叔还的钱我们都已经收到了,你枕头下的钱是我们代李宝君孝敬你和叔叔的,请你们收下。李宝君妈妈一个劲儿的说,不用了,她爸爸回来会埋怨我的,真的不用了。

我们哽咽的告诉她,我们都已经离开矿区很久了,不要再去矿区了,祝您们健康长寿……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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