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小清河

听说我的家乡孟津县河清村散沟正在建设黄河小浪底南岸灌区工程，它是国务院确定的172项国家重大节水、供水工程之一，是河南省委、河南省政府四水同治的10项重大水利工程之一。建成后可以充分发挥小浪底水利枢纽工程综合效益，提高洛阳、孟津、偃师、巩义、郑州等城市的供水保障能力，发展有效灌溉面积53.68万亩，让黄河水更好造福人民群众。

这个消息真的让我为家乡的发展而兴奋。同时，也不由得让我的思绪回到了七八十年代我的童年时代。

我家在河清村南坡，对面正是前面说的散沟。散沟是东西走向的一条山沟，它的东出口是南湾。南湾跟南坡遥相呼应，南湾人跟南坡人可以隔河喊话，这条河就是南湾跟南坡的下面的一条从南往北流向的河流，也叫小清河，它发源于南面的苇园村，流经牛王村，然后到河清村，最后注入黄河，全长大约十几公里，现在这条河因为自然的原因已经枯干。但是我们小的时候它可是一条不算小的河，河段上还有农业学大寨时修的水库，还有几个深潭，我们村那里有一个黑老潭，潭水上面有个十来米高的瀑布直冲下来，瀑布下面有一个大水潭，大家叫“蒜臼底儿”，就是说潭水正中间有一个深坑，像蒜臼的底儿，那蒜臼底儿最深处传说有十几米深，里面曾经淹死过人。大人们都不让孩子们去那里玩。

小清河的河水终年哗哗啦啦流淌着，养育着沿岸的好几个村落。那时候两岸的百姓吃水、灌溉都是靠它。没有这小清河的水，百姓们是没法生存的。

小时候我们从河里挑水回家，在河里洗衣、洗澡、游泳，逮鱼捞虾，逮鳖摸蟹.....无数的好时光都跟这条小清河在一起。

我们经常到河里洗衣服，我经常跟邻居妹妹一起去，洗完衣服直接搭到岸上的水草或大石头上，衣服、床单啊一块一块地在展现在地上，花花绿绿的很是好看。等洗完了，晒干了才叠起来拿回家去。洗衣服的时候，一边洗一边拉家常，有时也唱歌、讲故事。岸边也有放羊人赶着羊群来喝水，也有来饮牛的，草地上也会有三三两两的牛在吃草的；河里也会有鹅或鸭子，有蜻蜓和蝴蝶翩翩起舞。牛羊咩咩地叫着，小狗欢快地跑着，衬着奔腾的河水、碧绿的草地、各样形状的鹅卵石，仰头还有湛蓝深邃的蓝天，悠悠飘荡的白云，这一幅乡野美丽的图画常让人沉醉期间。

那时候在河边我最喜欢看天空那些形状各异的白云，那些云也常常在变幻着模样，有像奔马、有像人、有像别的各样动物的，有像树木，有像花草......偶尔一架飞机飞过，留下一条白线，然后那条白线慢慢变宽，像一条长长的云路，慢慢地云路一点点变淡，渐渐散去。一行大雁啊啊叫唤着变幻着人字队形飞过去，我的思绪也随着大雁飞向远方。说是去洗衣服，常常是去了很久，在河边玩很久，直到玩够了才回家。我喜欢洗衣服，家里有脏衣服我就拿盆子端着去河沟洗，可能就跟那时候洗衣的快乐时光有关吧，养成了我喜欢洗的习惯。

我还喜欢在小清河里游泳，那时候是小学生，一到夏天，每天中午放学就跑着回家，女生跟男生，都是赛跑一样，因为急着去抢占水潭。有一个水潭，水稍微深点，最深的地方大概到脖子那里，反正淹不住又能游泳，从岸上高处的地边儿往下跳还能跳水，都喜欢这个地方，所以就去抢占，男生占住了，女生就去不了，女生占住了，男生就去不了。有时好不容易跑到了，见有男的大人在里面就没法去了。就是这个水潭，我在里面学会了游泳，虽然不是什么标准姿势，但是也能游，又是蛙泳、又是仰泳的、憋住气浸蒙子的都会，特别是仰泳，一边游一边望着天空的美景真惬意。常常我们游很长时间都不想从水里出来，我妈在家做好饭，立在大门外的沟边儿喊了一次又一次，我只是答应就是不回去，我和小伙伴儿们从放学在河里游玩，一直到玩到该上学的时候，在水里戏耍的欢乐真的永难忘记。

白天我和邻居的妹妹在水潭里游泳，天随黑的时候还会跟我妈、邻居的婶儿们一起再去河里洗澡。晚上，天不老黑，朦胧还能看见人影儿，河里这里一小堆人、那里一小撮人，男的、女的分开一段距离。彼此说笑着，有的男女还开着玩笑。坐在尚点温温的水里的石头上，或者细碎的砂石子儿上，伸着腿，还有很多小鱼儿不时碰触着腿上脚上身上，痒痒的；往身上、头上撩着水，也是能坐好久不想回家。大人们也一样，在水里泡着，泡走了一天的疲惫和暑热。小清河带给人的惬意和舒服真是说也说不完。

这是夏天，冬天最冷的季节，小清河会结冰，水库那里的冰比较厚，我们曾在上面滑过冰，但是毕竟这里的冬天冰结的并不是很厚，多数情况只能是在上面小心翼翼地走走，有的冰薄的地方会咔嚓一下裂道缝儿，吓人一跳。这种战战兢兢、忐忑不安的刺激也挺美。

我们在小清河里钓过鱼，小时候我们自制鱼竿鱼漂，竹竿做的鱼竿，高粱的细杆儿剪成一厘米长的小段儿做的鱼漂，十来个小细杆儿一段一段用细丝均匀分段串起来，放在水里漂在水面上，随着水流浮动着，有时打着旋儿。拿眼睛紧盯着，顺着它的漂动沿岸边追着它走，当它有一头慢慢进入水中，屏住气，先不急，等进入水中剩得还有几个小细杆儿时，猛地一下提起鱼竿，就会有一条欢蹦着的鱼儿被提起来了，“我钓到了个、我钓到了个”大声地跟同伴们宣告，随即拉到岸边，解下鱼儿，心里那个美啊，真是美上了天。

我们在河里钓住过鱼、钓住过虾、钓住过螃蟹、还钓住过老鳖。有一次，弟弟钓了一个如小孩儿巴掌般大的小老鳖，我们拿回家煮了煮，当时我们小，也不知道放啥佐料，清水煮了，煮熟那个味道却特别鲜，肉也烂，那个汤的鲜味儿和鳖肉的香味儿一直印在我的脑海里，再也没有吃过那个味儿。我和老公谈恋爱的时候，他到我老家去，我们也喜欢到小清河玩，在那里，他捡过一大袋子挺大的贝壳，贝壳里有一疙瘩肉，把它拽出来炒炒吃，嫩嫩的、糯糯的，很香。又带给厂里的师傅许多，师傅可高兴了。我老公那时候也喜欢在小清河里钓鱼，有一次居然钓了三个大老鳖，高兴得不得了，舍不得自己吃，带到洛阳送给了亲戚。小清河给予我们的真是太丰盛了。

雨过天晴的时候，我们在小清河的岸边捡过地皮菜；我们也在水库里捞过水草喂猪。在水库里捞水草对我们是有点害怕的事儿，因为有水草的地方水下有淤泥，脚踩在淤泥里总有点害怕，怕踩到扎脚的东西，踩在淤泥里的感觉也不老舒服。这些也不算什么，最吓人是的水里有水蛭，我们叫蛐蛐（音），,水蛭呈扁长圆柱形,长度2-3厘米，身体棕黑色,有多数环节,背部稍隆起,质脆,易折断。水蛭在生活中经常被人们称为“吸血鬼”，它是一种以吸食动物和人类血液为生的小动物,是一种令人害怕的水生物，多生活在水田和沟渠中，如果人们不小心被它咬伤，就会被它吸食血液。大人们说如果水蛭爬到身上，看见要立即拂掉它，如果它的头钻进肉里一点得赶紧把它拽出来，拽的时候要快、要小心，还不能拽断它，拽断了，它进入身体的部分还不死，还会继续往里钻，钻进去会顺着血管往里面钻，能跑到脑子里，心脏里，那么人就死了。多么恐怖的说法啊，这样我们在水里的时候就特别小心水蛭，看见一个小黑点、小黑段儿就以为是水蛭，特别害怕，会赶快弄掉它。大人们还说，如果水蛭钻进肉里没弄出来，要用鞋底对准钻的地方，“轻打一百，重打五十。”这样水蛭也许会被打出来。

有一次，我弟弟跟他的堂哥两人在河边就遇到了水蛭，弟弟好像看见水蛭爬腿上了，赶紧拽了，但是自己也没搞明白水蛭是不是全部被拽出来了，觉得是不是有一点钻进去了，他非常害怕，就按照大人们说的方法用鞋底子打。“轻打一百，重打五十。”，到底什么样算轻打，什么样算重打呢？只怕那个轻打也是死劲打，一边打，还一边数着数，自己下不了狠手就让他哥哥打，打得疼了，哭了，哭了也没有停止打，哭声惊动了在山上地里干活的我妈妈，但是离得有点远，听不清他们说的啥，听乡亲说他们在河边哭。我妈到那里才知道，他们一边哭，一边诉说，还说打了多少下，还差多少没打够数。我妈连忙带他到卫生所让医生看，医生翻来翻去，仔细看了看，说估计水蛭没有钻进去，应该没事。这时他们才放心了，破涕为笑。这件事经常被我们想起，又好气又好笑。

那时候我们都吃小清河的水，一般是早上去挑水，早上水干净，因为还没有人洗衣，饮牲畜。家住在山坡上，河在低洼处，从河到家里约有二百多米吧，还是上坡路，有一段特别陡，是窄窄的土路上挖的坑当台阶，这段陡坡有二三十米，从河里挑水到这里已经走了百十米了，都累了，还得上陡坡，这一个一个台阶的很难走。扁担挑着水桶，前面高后面底，得用手牢牢地抓着扁担，小心地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上爬。我最怕的就是挑水，那时候，父亲在离家二十多里的县城工作，母亲和我们在老家，平时家里是母亲担水，母亲个子一米五多点，担水也是非常费力的。因为担水难，我们都养成了用水非常仔细的习惯，在家尽量不洗衣服，拿到河里洗。洗脸、刷锅刷碗也是尽量少用点，用过的水再浇树或者喂猪等，总之是不敢浪费一顶点。我长得跟母亲一样高时就开始担水，那时我瘦小，没劲儿，担不动多少，每次担半桶，多着多半桶，就那样子也是跟“银环担水”一样高低担不了。邻居家有哥哥担水，心里多羡慕，邻居家妹妹比我稍微胖点，虽然比我小，但是她很能干，我们两个一起去挑水，她年龄小，但是比我担的多，比我走得快。我总是落在后面，觉得可不好意思，尤其碰到有的大人再开个玩笑，我真的感觉无地自容。

有一次担水，走到那个台阶的坡那儿，我小心翼翼地吃力地往上上，可是不知怎地前面的水桶磕住地面，水桶翻了，水全潵了出来。我又累又气，一脚把另一桶水也踢下了山坡，扁担也扔了出去，两只水桶翻滚着咣咣当当骨碌下坡，扁担也横在半坡上，潵的水在地上流了长长的一段，越来越细，伸下山坡。我气哭了，真恨这地方！哭过之后，又拾起家伙，重新去河边慢慢挑回一担水。

那时候我多羡慕邻家妹妹有个大哥会挑水，我父亲在县城的单位里有自来水，哗哗的自来水真好啊，吃罢饭我们去水池那里洗碗，开着水管冲，洗得干干净净的，我总想再多洗会儿，洗衣服也是这样。我幻想着啥时候小清河的水能引到家里来，哪怕家里有很细的一股水都行，再不有水滴也行，我会让水滴到桶里，倒在水缸里。让水滴收集起来做饭洗衣，这样多好啊，我经常梦想啊。我的理想是长大了一定离开这里，到一个有水的地方，到一个有哗哗的自来水的地方。我讨厌担水，当时我不明白家为啥不住在小清河边，那样多方便，父母告诉我，要住在山上能打窑洞啊，河边不能；河边靠近大路，不安全。那时候家家都是这样，把家安在半坡上的。

不光我做着自来水的梦，其实好多人也做这样的梦，我们生产队当时就有一个队长，我们叫他顺叔，他那时是个年轻有为，敢想敢干的人，他就带领大家从小清河边打机井，挖山洞，究竟挖了多久挖出了山洞，因为那时候我们小也记不得了，只记得山洞从小清河边开始往山上去，我们小孩子们就去钻那个山洞，在里面钻来钻去的，藏猫猫，觉得可好玩。听大人们议论说再过多少天就可以了，到时候把水抽上山，就可以用上自来水了。我们盼望着、盼望着那一天的到来，但是，秋去冬来，不知为什么那个山洞最后成了半成品，引水上山没有搞成功。后来顺叔和他一家去了孟县，听说那里有一对城里老人没儿没女，到老了没人照顾，说谁能照顾好老人，给老人入土为安，可以过继给老人当儿子，以后继承老人家业，落户城里。顺叔一家为了改善生活去了孟县城里。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没见过他，提起顺叔，队里的人都记得他。

直到九十年代初，小浪底工程的建设，宽敞的大马路通到了村里，自来水引进了农户的家里，但是这时候的我们都上班了，成家了，早已离开了那个小山村。有些人因为小浪底工程回去那里打工，我弟弟当时就去工地上班了。弟弟和弟媳因为回老家上班又住进了老家，这时的家里已经通了电，有了自来水，小时候的梦终于实现了，但是那时我们也离开那里十来年了。

小浪底大坝的建成改善了当地人们的生活，小浪底工程造福了很多人。如今，小浪底工程建成也已经二十多年了，家乡的模样早已改变，当时打工的人早已又有了新的生活。

现在黄河小浪底南岸灌区工程正在轰轰烈烈建设中，引黄工程将让黄河水造福更多人。早已断流的小清河现在也纳入了改造计划，引水入河，正在沿河修建景区。家乡会越变越美的，当小清河的水再一次哗哗流动的时候我一定要回去看一看，玩一玩，再去那片家乡的热土上走一走。小清河，我的童年，我的魂牵梦绕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