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红柿的味道

儿时的记忆中，西红柿是一种时令菜，只有到了每年的盛夏才能吃到那成熟的西红柿。

西红柿红光透亮，食之清香扑鼻，甜中微酸，皮薄肉厚瓤沙，入口汁水四溢。我喜欢吃西红柿，尤其爱生吃。放了暑假，我领着妹妹、弟弟在家玩，饿了，到厨房找业生产队分得的西红柿，舀瓢水洗洗，在裤腿边一擦，就大口大口咬，汁水顺着嘴角流下来，落到衣服前襟，成了绣上去的小红花。有时还会切成丁，撒上白糖一拌。沙糯的西红柿块上沾满了白砂糖，轻轻地一嚼，咯吱咯吱地响，甜酸可囗，美不可言。尤其是盘底剩下的西红柿汁液，妹妹、弟弟抢着喝，一人一口，把盘底儿都舔得干干净净。

改革开放后，西红柿开始在塑料大棚种植，有红、黄两种。一年四季都能吃到新鲜的西红柿。近几年，市场上卖的西红柿，大多干硬无汁，外红里青，缺少了儿时的味道。这大概是品种不同吧！但出于喜爱，每天餐桌上必备。一天早饭后，天空雾气朦胧，时而还飘洒着几滴小雨丝。朋友约我去超市买西红柿。超市里西红柿堆如小山，红光耀眼。朋友手里挑选着，还小声囔着:以前的西红柿都是自然成熟，现在的西红柿从苗开始就注入激素促生长，后期再催熟。闻言，我止住了脚步。此后，再也不敢多吃西红柿。

退休返乡，我在自己的农家小院里，开垦出十几平方的小菜园，准备用传统的方法种几棵西红柿，去寻找儿时西红柿的味道。芝麻饼碾碎作肥，深耕细整，在网上买了上好的秧苗，放到挖好巴掌大的土坑里，压水井的水浇灌，封实。然后拔草、掐杈、捉虫、绑架，全是手工细心操作。

大约到了七月底，满枝的西红柿成熟了，沉甸甸的，三个一簇，两个一对，也有独生的。远看像姑娘羞涩的脸蛋，近看像一个个红彤彤的小灯笼。摘一个，轻轻地放到鼻翼，甜香醉人。小心撕开柔软光滑的外皮，瓤沙汁浓，放入口中，啊！儿时的味。多年未吃到的味。失而复得的味儿。

有了西红柿，餐桌上就有了主元素。早上，箅子下熬南瓜小米粥，箅子上馏手工馍，再翻炒个西红柿鸡蛋。红红的西红柿色泽鲜艳，微微卷起的红色果皮，衬着多汁的果肉，金黄的炒蛋，松软而富有弹性，上面还点缀着一些绿绿的葱花，微微的蛋香味和葱香味混合在一起，直达味蕾。

盛夏，天气燥热。母亲喜欢吃西红柿凉面条。可是，母亲洁癖又满嘴无牙，不是说买的面条硬，咽不下，就是说面条里有生铁味。我们大多是自己淘麦、打面，擀面条。我是个六O后，从小受奶奶的熏陶，做一些家常面饭，手到擒来。凉面条两大步，一是擀面条，二是漆汤子。擀面条第一步是和面。面粉倒在盆里，淋水，用手调成面穗子，搓揉成团，搭上抹布，醒面。奶奶说:“和面要做到三光。即手光，盆光，面光。手和盆都不粘面，面团表面润光。”“软面饺子，硬面条。”面要和得硬一点，擀出的面条嚼起来才筋道。

趁醒面的工夫，摘几个熟透的西红柿洗净切丁，撒少许盐和调料腌出味。再割一把韭菜去尘切段，黄瓜削皮切丝，一并放置盆中。葱、姜、蒜，花椒在锅里用油爆香，取出渣，倒入打散的鸡蛋翻炒，待鸡蛋成型，放入切好的西红柿翻炒出浓汁，倒入清水烧开，撒上备好的韭菜和黄瓜丝(因母亲没牙，必把韭菜和黄瓜丝烫熟)。五彩的凉面条汤子闪着光，透着亮，散着香，你会不由自主的舔唇咂嘴。

醒好的面团放到宽大的案板上，双手用力把面团揉成圆形，撒上干面粉，卷在擀面杖上，左右用力推动。在擀面杖的碾压下，慢慢变成一张椭圆形面皮，周围厚的地方再用小擀杖推几下，掂起来，透着光看一下，待薄中透亮，再像折扇一样层层折叠。切面条也要有技巧，左手四指并拢，弯成九十度，右手握刀，垂直贴近左手，刀随手移，“咣当”“咣当”，菜刀与案板的接触，发出优美的鼓点声。均匀整齐的面条双手抄起来，软软的，柔柔的，特别舒服。在空中轻轻一抖，如一缕缕银绦在飘舞。

面条下进滚锅里，煮熟捞出，用凉水过两遍。捞出盛到碗里，舀勺冷凉的汤子，加入蒜泥、盐、芝麻酱一拌，西红柿的甜酸，韭菜的清香，黄瓜的爽口，蒜泥的微辣，面条的筋道，让你直流口水。母亲没有牙，用筷子挑起一绺，放到嘴边可劲地吸，刺溜溜几口下了肚，眉纹绽放，唱起:西红柿炒鸡蛋，韭菜漆汤拌凉面，呼呼噜噜吃几碗……

西红柿煎焖鲈鱼，颜色好看，营养丰富，是全家人喜爱。鲈鱼洗净，改刀划成条形块，洒少许料酒和盐去腥，再洗净，打入蛋清和盐抓拌，备用。热油爆各种调料，取料渣，放鲈鱼块，煎两面金黄，锅中倒入白开水和切好的西红柿，文火炖十分钟。熄火开锅，雪白的鲈鱼块浮于浓浓的西红柿汁水中，还咕噜咕噜地叫着。装盘，滴入小磨油，撒上葱花、香菜，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香气。母亲难抵诱惑，推车走进厨房，大赞一番:“哇，真香啊！”的确，这个西红柿鱼香味实在让人难以抗拒。

西红柿炖豆腐，西红柿炒茄子，西红柿菜花……也是我常做的西红柿菜系。每吃此味，心中既感到甜，也有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