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鹅掌柴

三年前我们一家四口搬进园林路上的河边民墅，内院门口摆着一盆鹅掌柴，茎干直立，少分枝，复叶鹅掌似的一丛一丛覆盖着，常年青绿；因为长得过于茂盛，已被修剪过几次。

这一排临水而建的民墅，前门向街，沿街长着两排高大茂盛的榕树；后院傍水，一条长河顺着河岸延伸向远方。面街的一楼是各式各样的门店，有酒坊、茶楼、连锁早餐、养生坊、诊所、设计公司等等；家家内院栽植花木、铺上实木、筑起石径、添置茶座、围起护栏、叠石引池，成了这一条街风致的景观。

我时常站在二楼的阳台上，眺望天边的晚霞和浮动的游云，心随着这变化万千的天象漫无边际地遐想；也会不由地欣赏起邻家的庭院，若在盛夏就看成片的墨绿，在这层层叠叠的绿中总会点缀着各种艳丽的花，三角梅会从邻家的护栏伸展出来直到远远地探出河面。若在桂月则是家家户户的内院洒满了金灿灿的桂花，挨近了香气就太浓溢了些，最妙的就是一小阵凉风带来稀薄微甜的桂花香，清冽悠远；有时，主人会在树下铺一块布，摇落一地的桂花，是要做桂花饼或是酿酒还是要拿来泡茶喝。

对于这一些的美丽景象，孤零零地伫立在门口的鹅掌柴就显得有些落寂了，那些热闹和赞赏是他们的。

这盆鹅掌柴被闲置在门口的原因，我并没有兴趣寻问，或许是因为那个破成好多瓣的花盆。花盆的盆身用粗粗的几根铁丝扎绕着，以免花盆散落一地。从裂缝间可以清楚看到盆中盘绕遒劲的根须，塑成花盆的形状，再仔细地观察破花盆底下垫了几块石头，这粗壮的根竟穿破盆底向院子的木地板底下蔓延开去，一团刚健的根缠绕在一起，似乎早已在青石地上深深地扎根了。

即使是被人遗弃的鹅掌柴，好像还在很努力地生长着，数月没留意就长了一大截。一天深夜我推开外院铁门，一弯新月正好高高地悬挂在鹅掌柴的上空，清静明朗地洒下轻柔的月光；在月光映照下，鹅掌柴俨然如一尊神圣之物，守护着夜的静谧与孤独。有些花木是在日光之下灿烂夺目、光彩耀人，就如人的荣耀显赫在人膜拜的注视中；但另有些花草是在深院幽巷内，默默无闻地独自开放，有如人在平凡世间寂寂地活出微弱的自我。这一刻，我懂得了在孤寂中的鹅掌柴努力生长的因由，体会到另一番不为人知的孤独之美。好似雪梅“凌寒独自开”的孤傲，也像墨兰“幽香空自秘”的清悠，隐含着一种“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的高洁品格。一种生命，若不为外界的境遇摧折仍默默地活出自我，那一定是有一种超脱平凡之境的力量。花木既如此，人则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