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河

去过长江和黄河后，我才明白，家乡的河不是河，只是一道浅浅的渠。

河边密密麻麻种的都是白杨树，树身光溜溜的，很难爬上去，只有爬树技能最高的“猴孩子”才可以勉强爬上两丈。河岸的斜坡上长满了各种草，春天的草里偶尔会开出几朵野花。河岸上人工种植了许多编筐用的“荆条”，那矮树怎么使劲长也长不大，但开出的“紫荆花”还引人注目，在灌木丛里一闪一闪的，像藏起来的一只只眼睛。

家乡的河真名叫“沣惠渠”，每分每秒都在村子旁边悄无声息地蠕动。它是许多条关中平原上“小渠渠”中的一条，没有啥夸张的美景，更没有什么美丽的传说。

但小时候，这“小河渠儿”就是我们的“天堂”，恨不得每天都去见一见。我们经常感觉河很宽，水很大，河边的公路更是平坦的“大马路”，而且我们总喜欢望向公路的尽头，因为大家老想知道公路头头那看不见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小河最热闹的季节是夏季，因为夏天的小河是我们的“水上乐园”。拔完猪草后，大家就往河边冲。滋溜儿脱光衣服，“扑通！扑通！”下饺子般纷纷跳进河里。身体接触河水的感觉真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玩水永远都是小孩子最爱的游戏！“发小”们都开始了自己的玩水表演。有的“狗刨”，水面上溅起巨大的浪花；有的在水里玩起了“捉迷藏”，一个“扎猛子”不知道扎到哪儿去了；有的不知道是什么游泳的土技术，像狗像蛙也说不清。我最擅长的“飘黄鹂”就是在小河里自己磨练出来的。肚子收紧，四肢伸展，脸部微仰，河水载着我滑翔。闭上眼，我变成了一只真正的“黄鹂鸟”。那个时刻，小河成为了我心中的“海”，我在“海”里飘着游着。时空停滞，天地间只有我一个人在“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小河没日没夜川流不息，我们在河边一天天长大。小河看着我们鸡叫起床，打着火把，欢欢笑笑结伴去上学；小河看着我们闹腾着去赶集，回家给爷爷奶奶买回他们爱吃的荷叶包着的甑糕；小河看着我们在河边学骑自行车，你追我赶，摔倒了自己爬起，拍拍身上的尘土，跨上自行车继续猛冲；小河还看着我少年时第一次出门做生意，蹬着父亲的那辆老自行车，驮着铁笼子里的十几只鸡，摇摇晃晃，吱吱呀呀赶往农贸市场，在“城里人”哪儿换几沓毛票。

长大后的我们纷纷各奔天涯，以为外边的世界很大。有的甚至很少回家，认为此生一定会成功，和小河“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直到两鬓生出些许白发，我们才又重新想起了曾经的小河，曾经的家。

好像每个人都是这样，要用一生才能明白一点事理。其实，家乡的小河才是我们的生命河，出发时给我们力量，回归时接纳下我们遍体鳞伤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