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子熟了

博主:手万哥手万哥 2022-08-21 338

家乡那座城有一条马路的人行道旁,那排杏树长大了,宛若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它们常常挺直腰板与杨柳哥哥比高低,时不时地丈量着绿荫与梧桐姐姐比树冠,稍不留神,又开了花,结了果,活脱脱一排礼仪小姐。它们彬彬有礼地迎送着来来往往的路人,顺带也炫耀了满枝头粉红色的花朵和半黄半红的果实。

可不知从哪一年开始,每到杏子成熟的季节,人行道虽然就被阳光辉映得金灿灿的一片,散落在地上的杏子光彩夺目,可等到太阳当顶了还是没有人关注。首次路过的人一步一个脚印地精准落脚,生怕踩伤了杏子,岁数大的担心滑倒了跌伤了腰腿。熟悉情况的人宁可多走几步,也不去招惹麻烦。

xingzi.jpg 杏子熟了 手万传博客

金黄的杏子静静地躺在那里,饱受着头顶上炙烤的骄阳,躲避着从身边掠过的疾风骤雨,忍受着大大小小从头顶上跨过的脚丫子。岁月的摧残、人类的蔑视和价值的跌落把它折磨得疲惫不堪,常常闭上眼睛幻想着。梦里,“伯乐”爱怜地把它揣进温暖的怀里,又把它带到了需要的地并交给那些需要的人。情到深处竟然笑出声来,感叹自己是何等的幸运呀。若是等保洁人员将它收走,扔到垃圾箱里可就一分不值了啦。

儿时,从青杏落花做钮那天开始,杏树下就围着一群仰着脖紧盯它的孩子们,眼神里充满了盼着杏子快快长大的热切,就像期盼过年那样期盼着,期盼那本日历早日被撕光。当小青杏有了雏形,赶紧把它揪下,塞进跨栏背心扎起的肚兜里。回家的路上,任青杏在舌尖上翻卷着,虽然小脸酸涩得变了形,可就是不肯刹口。犹如一块块含在嘴里的糖果,舍不得咽下更舍不得吐掉。

杏子长到指甲大小便有人惦记上了,头天黄昏前,妇女们小心翼翼地把它摘下。天刚放亮,市场的地摊上就多了一筐筐青杏,杏主人眼巴巴地注视着从摊前走过的每个人,等待着来人问价,嘴里还反复着吃青杏的好处。半框青杏加上半天的风吹日晒,估计怎么也能换回几个油盐酱醋钱,或称上二斤肉吧!

哪像今天,杏子落了地竟然无人问津,甚至绕着它走,多可惜呀!往日的记忆满是酸甜苦辣,但更多的是心酸。

少年是一个淘气的年纪,也是一个对任何新鲜事都有兴趣的年纪。由于家住城乡结合部,放学之后一有闲暇,也与小伙伴们跑到农村,悄悄地摘些那个年代喜好吃的东西。

曾经有一次,借着星辰的清辉,与小伙伴钻过了树杖子,偷偷摸到农户园子里的桃树下,担心窗户映出的灯光突然点亮,慌忙地摘下了三五个桃子就走。回来的路上,小手三抹两抹,嘴里就发出了“咔擦咔擦”的声响。刚刚吃到嘴里是甜脆的,但嚼着嚼着却品出了苦涩。

骄阳当顶的大白天,也曾趴在高粱地里,趁着看瓜人不备,悄悄地溜进瓜地,慌忙地揪下几个事先瞄好的香瓜。等撤离了瓜地,伙伴们隐蔽在蒿草丛里,把香瓜一一掰开,尽管熟的少生的多,但无论如何也把它吃光,不枉费几个人半天的脑筋。在那个物资匮乏的时代,偷几个鲜果吃,不管是集体的,还是个人的,人们对此也是见惯不怪了。

夕阳仅剩的那抹余晖射进了菜地,同学们拔起个大红萝卜扭头就跑,任书包“啪嗒啪嗒”地拍打着屁股蛋子,但无论如何也不敢放慢脚步。等安全了,找块大石头把它磕开,大家伙你一块、我一块地分着吃,比起现在啃苹果还津津有味。到农村菜地里拔几个萝卜,或顺手揪几个茄包子,那是屡见不鲜的事了。

长白山脚下是我的老家,居住地距大山只有几十里路,由于一个少年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心和无所畏惧的胆量,所以养成了跟大人上山采野果子的习惯。当天上的星星还眨着惺忪的睡眼,就登上那趟通勤的小火车了。东方刚放亮,就行进在通往大山深处的路上了。

按照季节,最先摘的是山葡萄。钻进山沟,任凭树枝蒿草藤蔓撕扯着手脚,不顾露水打透了衣裤,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松软湿滑的沟沟坎坎上,可两眼却丝毫不能放松。当发现藏在绿叶间、挂在藤蔓上一嘟噜一嘟噜的紫色果实,立马飞跑过去,并暗叹自己运气好。一口气采上半筐,回家搁上三两天,就能尝到那汁水充足的山葡萄了。酸中略甜的山葡萄,虽然皮薄肉少,可连皮带子入肚,最起码要比平时多吃两碗饭。

接下来就要采山梨了。假如附近有未被动过的山梨树,那股清香味老远就随着空气飘入了鼻翼,循着这股清香,很快就能找到那棵挂满山梨的树了。见到满树黄中泛绿的山梨蛋子,两只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眼前瞬间幻化出小伙伴们见底的筐,撅着的小嘴,以及在大人面前支支吾吾的胆怯。挂在树枝低处的山梨,只要站在树下使劲一摇晃,山梨便噼里啪啦砸落一地,扒拉开蒿草就可以往筐里捡,但千万不要忘了回头看看屁股后面小伙伴们跟上没有。高处的可要上树了,站在树下再窜高也是白费力。回到家里,把它装到那个土红色的泥缸里,再在上面盖上厚厚一层黄蒿,捂上十天半月,一股清香味就会弥漫屋子。几次想掀开盖子尝尝,刚伸手,就被妈妈的脚步声惊住了。

最后是采山里红,等到秋风扫尽落叶后再动手是最好的时机。走在山坡上,远远就能望见红红的小果子在灰色树枝上摇曳着,宛若夕阳映出的团团红霞。爬上树把它一把把撸下,一直到筐满兜鼓才肯罢手。回到家里装进坛子封起,等到过年时再打开。看到那鲜红鲜红的小果子,闻到那扑鼻的酸甜味,不亚于吃顿饺子那样兴奋。

采些山果子吃,在那个困难的年代,既省钱又过瘾,何乐而不为呢?

近期有机会去农村,洁净的水泥路把我的脚步引向一座座农家院。去看看农民的生活现状,去感受那种淳朴、静谧、纯真,去净化被污染过的灵魂,也不枉来过一回。

在村屯的水泥路边,半紫半绿的李子羞涩掩面,多像羞羞答答刚要上轿的姑娘;金黄的向日葵一齐向阳光,宛若一排排整齐划一的军人;挺拔高挑的大芍药和格桑花,舞动着鲜艳的衣裙。在围着红砖黑瓦的农舍周围,看到了一片片吐蕊拔穗玉米扬着笑脸,一颗颗黄瓜腾表演着向上攀爬的功力,一垄垄亭亭玉立的大葱衣裤挺直,一株株坠弯秧苗的芸豆舞动身姿,一枝枝出墙的脆枣和苹果含情脉脉。

此情此景,唤起了我心底的猜忌:主人在哪里?看护人在做什么?尽管我围着高高的院墙转了几圈,就是寻不见人影,只有几条温顺的黄狗在路上迎接着主人,也在审视着陌生人。

不管是外来人,还是当地人,宁可花十元八元到市场上称上几斤地产的蔬菜水果,也不去品尝农民的辛勤汗水是酸还是甜。生活在如此恬静、安定的世外桃源中,人们怎么不健康长寿呢?这不正是当下城里人的追求和向往吗?

现如今的小区里,不知是人们喜好阳光,还是嫌屋子里太闷,或是孤独的想下楼与人交流,反正从第一缕春风吹过那天起,广场上或中央路两侧,就活跃着一群又一群追求自由的大人、孩子。

大孩子们骑着名牌小车赛跑,两只轮子在两只小脚下飞转;稍小一点的投掷着彩色皮球相互比高低,不时地跑过去丈量着投掷有多远;蹒跚走路的则学着大人们的动作,摔倒了爬起来乐呵呵地再跑。家长们或跟在孩子屁股后面喋喋不休,像在叮嘱注意安全吧;或坐在花坛上悠闲地摘菜,可怎么也不忘把菜叶子装进垃圾袋里;或三五成群聚在那里闲聊,完全一副天下太平的状态。

春风拂过,山里红落花结果,可旧的果实依然不舍地从叶缝中探出头来,向路过的行人搭讪着。夏阳高照,走在绿荫覆盖的甬路上,扬嘴就能接到树上掉下的杏子,可树下的大人、孩子们却躲避着,生怕天上掉下的杏子砸到头。金秋送爽,黄色的梨子挂在树上,扭动着成熟的躯体,撩动着人们的视觉,可人们就是不为它的风姿所动。冬雪飘落,挂在树上的山里红在冻得瑟瑟发抖,裸露着通红的小脸,试图求得路人的爱怜。可不知为何,不见一个路人在树下停留,只好自己在风雪中孤芳自赏吧。

或许是孩子们心中那面防火墙加固了,从他们的言行中,看到了家长和老师的谆谆教诲已植入脑海,“只有花钱买回来的东西才是安全的、干净的”,新观念已根深蹄固。或许是人们的腰包鼓起来了,对那些野生的东西再也不屑一顾了。每每看到青年男女把从网上购买的一箱箱草莓、提子、山竹搬回家,心中的答案就更加明晰了。再或许是大众的文明程度提升了,社会主义道德观已初步形成,不劳而获、坐享其成的懒惰被人唾弃,劳动所得最光荣已被人们固化在心中。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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