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着板寸头的大学打工时光

八年前，8月，和现在一样，盛夏！不，和现在不一样，没有新冠肺炎，我也不在深圳，还是武汉的一名在校大学生！

7月上旬，学生的暑假已经开始了，和往年暑假一样，我准备去江苏一带的工厂做两个月暑期工！姐姐知道后极力阻止，但一向固执的我，决定要做的事没人能说服的了我，那时候的我，就像表情包里的话一样“我只想搞钱”。

姐姐见劝说无效，便做出妥协，说:“做暑假工可以，但别去那么远了，就在武汉，我有个同学，她爸爸在武汉花山那里一个工地上负责项目，刚好缺人看守电缆，你就去那吧！”

去工地之前，我剪了这辈子第一次板寸头，其实跟光头没啥区别，去工地嘛，头发短，清洗起来也方便！年轻的时候不知道头发的珍贵，起码现在我已没有了再去剪头发的勇气。

工地是在武昌的郊区，离中心城区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去了以后联系上姐姐同学的爸爸，做好交接工作后，我便被安排在了临时宿舍。

看守电缆的头头是四川资阳人，微胖，个子不高，晒得黢黑，说川普，工地晚上收工以后，喜欢叫上几个工友喝点啤酒，吹牛扯淡。喝酒的人大都是跟头头一起从资阳来武汉打工的老乡，他们讲的方言我大都听得懂，晚上闲来无事，我就在宿舍门口找块木板坐下来乘凉，听他们讲些趣事，当然趣事谈不上，大多是些骂骂咧咧的粗话，吐槽一下武汉夏天的炎热，喝多的时候偶尔夹杂一些荤段子。

去工地的第二天晚上就停水了，这个是工地上常有的事，所以很多人都会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储存两桶水放到宿舍，我刚去不了解情况也没有储存水，住我上铺的工人分给了我一点水，我十分感激。毕竟人家也只有一盆水，需要洗头洗澡。

白天在工地走了一天，一身汗臭味，有了这半盆水，我欣喜万分，起码可以洗把脸了，剩下的水洗脚，这样至少我能躺到凉席上去睡觉了。武汉的夏天是真的很热，我又有些洁癖，所以几乎一晚上半睡半醒，把耳朵竖起来，听听外面的水龙头是否有流水声。

听工友说运气好的时候，半夜便会来水，运气不好即使等到第二天上午水也不会来。我运气还不错，第一次遇到停水，半夜两点多的时候水便来了。我箭一般的冲出去接了一桶水，然后痛痛快快的洗头冲凉，那一桶水从头顶流到全身的感觉让人痛快至极。

在临时宿舍住了一周以后，我们所有看守电缆的兼职人员要统一住到一起，是一个仓库板房腾出来的宿舍。环境有些不忍直视，没有床，里面有好几个大石块，是用来放木板的，而木板就是我们的床，十几个人住一起，一排住八个人，中间留出来一个过道，这就是我们的新宿舍，空调肯定是没有的，风机要过段时间才会安装。

下午开始“搬家”，我用自己不用的毛巾当抹布把我睡的整块木板用水擦洗了一遍，然后放在太阳下面晒干，再放到石块上，铺上凉席，我的床铺算是就这样成了。

我跟原先上铺的工友道别，对他上次给我水表示感谢，工友比我大不了几岁，不太爱说话，只是笑了笑说没事，还帮我把日用品拿到了新宿舍。正因为有他的出现，我在刚去新宿舍的处境才不那么糟糕。

晚上大家都回到宿舍，我才仔细观察了一起做兼职的人，有三个年纪很大的长者是附近村子的人，其他兼职人员都是一些学生，有三个是武汉一所专科学校的学生，刚大一结束。其中有个很小个子的男生是四川的，跟头头算是半个老乡，至今我都记得这家伙的样子。不知道现在过得如何，希望他混得风生水起。

新宿舍的第一晚，头头把我们目前做兼职的十几个人按早、中、晚排班，我们拿到排班表，小个子男生就要求跟他的两个校友换到一组，但是小个子男生第二天是晚班，所以他校友那一组的另外一个人不太愿意换。小个子男生对着那个人蛮横地说“明天你去上我的晚班，我们三个人是一个学校，我跟头头也是老乡，你有什么意见吗？”说话时脸上挂着嚣张的傲笑。也许是那个人不想惹事，便答应了小个子男生的要求，新宿舍的第一晚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中午大家回到宿舍吃饭，我刚一进门，看到小个子男生三个人直接坐在我的床铺上，把脚也放到床铺上面闲聊，我怒气上头，但还是控制住了，笑着说“哥几个洗都不洗直接坐我床铺上，还把脚放我床铺上，你们好歹把我凉席掀起来再坐吧，不然我晚上怎么睡觉啊”三个人中的B略带不爽的起身，然后躺倒自己的床铺上去玩手机了，另外一个也跟着回到自己的床铺。小个子男生也回到他的床铺上笑嘻嘻的问我“柯鹏飞，明天我们换班吧，刚好我和另外两个同学想一起上完白班再连着一天假就可以休息两天了”。我想着自己也没事，便答应了，说了句“下次晚班别找我换啊，谁不想晚上睡觉白天值班”。小个子在床上很随意的问了一句“柯鹏飞，前天帮你搬家的是你朋友吗？”，我告诉他我们才认识不到一周，谁知道，就是这句话，在后来的日子给我带来了很多麻烦。

第一个麻烦就是工地的第二次停水。因为有了上次停水的教训，所以我每次洗完澡都会存一桶水放在宿舍。

那天我照例下班回来准备洗头洗澡，发现桶里的水被人用完了，我马上就想到今天白天在宿舍休息的小个子三人组，等他们打完饭回来，我问他们今天在宿舍是否用了我的水，B没吱声，低头吃着自己的饭，小个子立马说没有人用啊，不知道谁用了。我闻到小个子身上有异常明显的洗发水香味，问他：“你不是没存水吗？今天白天停水，你哪来的水洗头洗澡？”小个子坚决否认，说是找另外宿舍人借的。

行吧，毕竟没有当面抓住他，口说无凭，我就忍了，浑身汗臭味的睡了一晚。后来才知道，其他的舍友也遇到过这种事情，但都苦于没有当面抓住他。

有次我刚好是中班，小个子三人组是晚班，B和另外一个人去附近镇上的网吧打游戏去了，小个子说是回学校取点东西。B用的水桶和我的是一模一样，有时候放到一起经常弄混，所以我自己桶上的标签撕了，算是做个标记。B去网吧之前把自己的桶里存了一桶水准备晚上回来用。我中班下班以后就洗头洗澡，放了一个空桶在宿舍。

小个子办完事回来发现停水了，直接把B桶里的水用完了。下午B打完游戏回来，准备洗漱之后去上晚班，发现自己的桶里的水被人用完了。二话没说，直接上去给了小个子男生一脚，对着头就是一耳光，骂着“你TM把劳资的水用完了！”小个子陪笑说没有用B的水，用的是我的水。我在门口说了一句“今天我的桶没存水”！最后是小个子买了饮料给B，B才骂骂咧咧的和小个子一起去值班了。

第二天中午我回来吃午饭，进门发现这三个家伙在里面刚斗完地主散伙。小个子直接踩着别人的床铺回到自己的铺位上。，还顺带一脚踩在了我的枕头上面，我瞬间怒了，对着他骂道：“你TM瞎了吗，谁让你踩我床铺的，还踩在我枕头上”。B听到我在发脾气，直接把打饭的碗往铺位上一扔，挑衅地看着我，小个子更不得了，骂了句：“劳资踩了你能怎样？”然后招手让另外两个人过来围住我，宿舍其他人看情况不对，立刻大声说：“别在宿舍打架啊”，头头听到我们宿舍闹哄哄的，过来了解了情况，各打五十大板，说了句“别在我这里闹事，不然都给我滚蛋。”

刚打完饭回来，小个子用筷子指着我说“你特么以后给我老实点，不然弄你”。不知道小个子是古惑仔看多了，还是保留着高中的痞气。

听到他说的话我倒特别冷静的把碗放下，对着他们三个人说，“这个事肯定要解决，这个兼职大家都不要做了，我们去外面解决，约时间地点，你们去叫好人，我等你们，要是谁跑了，我就去你们学校找你，不信你可以试试，当然你们可以先在这里把我弄一顿，但一定要把我弄到爬不起来。”我又指着B和另外一个人说“这件事跟你们没关系，你们要趟这个浑水那就一起干，别在旁边摔碗，吓唬谁呢？”说完我把碗摔到床铺上，对着小个子吼到“出来解决问题，我在外面等你”。

不知道是被我唬住了，还是他们内部本身就不团结，B和另外一个人也没有插手这个事，小个子缩着里面不出来，我直接冲进去用肩膀撞他，他气势一下就下去了，嘴里嘟哝着“谁要跟你打架，我才没有那么没素质，我去洗碗了”说着从我旁边闪出去了。

自从有了这次冲突，大家的关系反而融洽了很多，小个子对我也客气起来，B和另外一个人也经常喊我一起打牌。

在这里工作两周后，初中两个哥们在家无聊，也想加入，我同头头商量后，这事便成了。小个子从头头那里打听到我两个哥们要过来，大概是怕我报复他，态度大改，连称呼也从“柯鹏飞”变成了“飞哥”。

有次晚上我们几个人在宿舍休息打牌，说起那次在宿舍的冲突，B说“柯哥你那天很刚啊，我笑了笑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要有成年人的担当，还学着小混混的痞气做派，早晚会挨揍，遇到狠人了，你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我又指着小个子笑骂道“你这样很容易挨揍”，我说完，B又把他踢了一脚，大家打打闹闹的吃着晚饭。

后来小个子三人组要提前回学校，B走的时候把他的洗发水和沐浴露都留给了我，小个子特地去买了啤酒还有下酒的小鱼干和兰花豆放在我床铺上。

下午值班回来，突然看到三个空落落的床铺，心里像少了什么东西一样，莫名的失落。那时候我还不抽烟，拿起了小个子买的冰啤酒，猛喝了两口，那感觉就像刚开始来的时候遇到停水又来水的那一晚一样，一桶水从头顶流到全身让人痛快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