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烟火最迷人

一座城市是不能缺少烟火味的。

所谓“烟火”，就是在琐碎的时光里，蕴藏的属于生活的那份美好：凌晨六点热气升腾的早餐摊，家门口挑选蔬果鲜鱼的小菜场，公园林荫下老伙伴们的棋局与清茶…… 

烟火气是城市应有的温暖底色。我生活的衢州是一座千年古城，浩浩儒风，烟火缭绕，生生不息。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我会一个人漫步到水亭门历史文化街区，这是一座酷似“没有围墙的博物馆”，从街区的庙宇、城楼、坊巷、宅邸中，我默默感受着千年古城历史文化元素的博大精深。街区里的天王塔，它比衢州建城还早，民间有“先有天王塔，后有衢州城”之说，衢州人对它怀有特殊的感情，进城的人远远看到它，就说“城里快到了”，出城的人回头见塔身模糊时，就说“离城很远了”，民间有俚语“看不见天皇塔，泪水滴滴嗒”，由此看出天王塔在衢州人心目中的地位，是衢州历经千年保留下来的精彩的城市文化烟火集聚地；街角处的“邵永丰麻饼”，是国家级“非遗”项目，“胡麻饼样学京都，面脆油香新出炉，寄与饥馋杨大使，尝看得似辅兴无。”这是唐代著名诗人白居易寓居衢州时所作的诗咏。诗中的“胡麻饼”就是指“邵永丰麻饼”，“邵永丰麻饼”的“非遗”传承人徐成正，如今已经把传统的麻饼打造成当代年轻人追求的时尚食品，让它成为最具衢州元素的礼俗文化、传统节气文化的重要标志，衢州人在赏月、婚娶、祭祀、祝寿、上梁等场合都少不了它的身影；这里还有保留完好的古城门、古城墙和古护城河，它像一部精妙的历史记录仪，记录着城市悠久的沧桑历史，把一城的古韵、诗意与活力毫无保留地充分展示出来，让古城衢州的高贵气质和宏大格局展露无遗。

衢州是儒家文化的“第二故乡”，南孔文化是衢州最有特色的文化烟火。早在南宋建炎二年（1128），孔子的第48代裔长孙、衍圣公孔端友，携带着孔子及其夫人的楷木像，从山东曲阜南迁至衢州，建立孔氏家庙，素称南宗，衢州也被孔氏称为“第二圣地”。800多年来，从孔夫子的后人们怀揣《论语》南渡衢州时起，儒家文化便从庙堂布撒到民间，逐步形成富有江南特色的南孔文化，为这座千年古城打造出“东南阙里、南孔圣地”的金字招牌。在这里，每年都要举行祭孔典礼。新桥街96号，庄严而肃穆的孔氏南宗家庙，处处洋溢着圣人的气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是教我做人的道理；“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这是教我学习的方法；“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这是教我养成开阔的胸襟；“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这是教我要学会珍惜时间；“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这是教我做人要有志气；“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是教我学会做人做事的大视野…… 衢州百姓就在这千年儒风的沐浴下，于血脉中根植诚信、仁爱、友善的文化因子，凝聚成“衢州有礼”的响亮城市品牌。走在这样的地方，你不能不想到孔夫子，似乎感觉两千多年前的那位智者，早已从北国南渡，而且从未曾离开。在这里，时时处处都能接受千年儒家文化的浸染，而且，这种文化如影随形、春风化雨般地直入心田。

衢州城市的烟火气还体现在地方特色美食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三头一掌”（兔头、鸭头、鱼头和鸭掌）被衢州的食客们推崇为城市的招牌美食。在空闲的夜晚，我会邀上三五好友，找一家街边大排档，吩咐老板把“三头一掌”全部上齐。刚下肚的啤酒用一个打嗝声融合到空气中的美味里，白天的烦恼就在这一刻里彻底消散。开化青蛳是一种生长在钱江源头开化山区溪水中的螺蛳，因为其肉质鲜嫩、风味独特，素有盘中明珠之美誉，曾经上过《舌尖上的中国》。外地来衢州公干或休闲的朋友刚上餐桌，便大呼小叫着专门点上这道菜，同时点上菜单的还有不老神鸡、杜泽灌肠、常山贡面、龙游发糕、衢州烤饼等系列衢州小吃，品尝后一个个大呼过瘾，再次相聚仍说记忆犹新。

城市烟火气同样体现在发达的商业氛围中。上下街、水亭街、智慧新城等老街新区，街街都有各色各样的小吃店、服装店、烟酒店、眼镜店、首饰店等，店里面总有川流不息的人流涌动。“小而美”的城市小店，它们用艺术的、历史的、人文的特色装点，完全融入城市肌肤，吸引人们漫步、领略、品味其中浓厚的烟火气息和文化味道，让每个生活在这座城市的人都拥有诗情画意般的城市生活体验。

其实，在我的城市里，每一个集聚活力潮流、饕餮美味、人文韵味的商业街区、文化街区、居民小区和休闲地带，都是“烟火味儿”的一座座博物馆，都承载着生活方式里最适意的传承。它们从城市的深处走来，带着记忆中的“老配方”，也向城市未来走去，带着足以穿越时空的恒久魔力，在天幕拉开又落下之间，在寂寞或者热烈地燃烧中，汇聚成属于这座城市的烟火味道。

衢州城市的烟火味也曾经被重重地按下过暂停键，那是在疫情汹涌的日子里，衢州实行静态管理。那时候，我的城市像一下子进入冬眠一样，城市交通被管制，人员流动被限制，蔬菜要人代购，药品要人代买，超市不能随便出入，连进出自己的居住小区都要接受志愿者的严格检查……

有天晚上，我实在耐不住关在家中的寂寞，戴上口罩走出门，悄悄地站在昔日繁华的街道旁，看到的是街道两侧大大小小的商店都紧闭大门，路灯发出惨白的光，照在空荡荡的大街上，看不到一个步行的人。偶尔经过身边的，不是警车就是救护车。看着这样的街景，我的心里堵得慌。以前，我总嫌城市太嘈杂，现在却恐惧它的安静。我从来没有这样为这座城市担心过，也从来没有发觉自己竟对她如此热爱。

在翘首期盼中，疫情终于慢慢远去，城市开始复苏了。各种车辆陆续上路，大街小巷，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商场门口又传来了减价促销的喇叭声。经过一场疫情的洗礼，再去看看各色人流，听听各种声响，我竟没有觉得一丝嘈杂和不安，只盼着能多听听城市恢复活力的有力脉博声。

在农贸市场和超市里，人们虽然还继续戴着口罩，但眼角眉梢透出的那是藏不住的微笑，他们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一边相互寒暄问好，一边有序挑选心仪的物品。原来，城市的喧闹，本身就是生活该有的样子，那是城市最迷人的烟火气，市井烟火最能抚慰人心。

一位喜欢摄影的朋友说，与这座城市亲昵，不是看它的幢幢高楼把天际线抬高了多少，不是看它云雾飘渺里隐藏着多少秘密，而是在历史的宏伟与市井画图的交织中，捕捉城市中那道特有的烟火味道：市井老巷里小店铺的美食阵阵飘香，老城墙边交错的电线与晾晒的衣服缠缠绕绕，浸透老宅墙壁地缝里保留着的岁月气味，还有喧嚣的市井之地里带有衢州方言的吆喝声和扑鼻而来的鱼腥味与市井味。他说他有一个想法，就是把他几十年来拍摄的所有关于城市里各种人物景物的新老照片整理出来，自费出一本影集，免费送给他认识的人、路上看见表情友好的人和所有关心关注衢州这座城市的人们，把衢州烟火味中的各种迷人的美好与更多的人共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