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碇步桥》的衢州记忆

江南水乡，溪水淙淙，形如琴键的碇步桥上，一位位温婉恬静的江南女子，脚步轻盈，翩翩起舞。石桥、溪水与江南美女融为一体，构成了一幅别具一格的江南山水画。

在中央电视台兔年春节联欢晚会上，一曲名为《碇步桥》的舞蹈节目，吸引了无数电视观众的注意：舞台上展示出的看似平凡的生活场景，却以其独特的韵律和美感，呈现出千年古桥的质朴韵味、烟雨江南的如梦如幻，唤起了人们对绿水青山的深情向往和对故土家乡的美好记忆。诗意的江南有多美？《碇步桥》通过溪水、石碇、美女和河光山水等元素，精准提炼出江南独有的细腻、温婉、空灵、诗意、神韵、精致的格调和灵魂，成为春晚舞台上的一股让人耳目一新的清流。

《碇步桥》来自浙江。就是这样一曲《碇步桥》，让江南水乡联动产生了一系列共同记忆。碇步桥在江南水乡自古有之。翻开江南造桥史，从古至今，我们的先民先后用木材、石材、毛竹等各种材料，建造了很多造型独特的桥梁，这些桥梁分布在不同的时代和不同的溪涧，构成了一个个风景独特的人间奇观。相比于那些造型多姿多彩的桥梁，碇步桥要简单、普通的多，它只是将一些形状大小基本一致的石块，在水中整齐排列而成道，石块之间相隔约一步之遥。碇步桥的每一个石块，都无需能工巧匠精细的加工。甚至可以说，当初先人们在创造它的时候，就是一种就地取材、简单朴实的构想。平凡的碇步桥，从它出现时起，就已经和整个自然环境融为一体。然而，就是这样平凡而普通的碇步桥，却串联起山水间的温柔和诗意，成为舞台上的诗和远方。

桥因水而建，水因桥而增色，一地一域因桥而道路畅通，因桥而人来物往。我的家乡衢州，属于典型的江南水乡，碇步桥同样存在于我的祖祖辈辈的生产生活中。

在衢州，碇步桥又称跳墩子桥。在人造桥梁出现前，衢州山区由于地壳运动或其他自然现象的影响，形成了不少天然的桥梁形式：有山区瀑布长期冲刷形成的“石梁桥”，有因自然侵蚀而成的“石拱桥”，有利用自然横倒于溪涧之上的树干而形成的“独木桥”，有两岸藤萝纠结在一起而构成的天生“悬索桥”等。衢州的先民们从这些天然桥中得到启示，在生存过程中不断仿效自然。他们有目的地利用横倒于溪涧上的树干打造成自然独木桥；或在聚居群周围的溪涧上，搭起一些独木桥；或在窄而浅的溪流中，按一定的间距，用石块垫起一个接一个略出水面的石蹬，构成一种简陋的“跳墩子桥”，供人方便跨步而过。这些“独木桥”“跳墩子桥”便是衢州先民们建造的最原始的桥梁。在古代衢州，许多沟谷纵横、溪流交错之地，过溪涉水，常常能看到“独木桥”“跳墩子桥”的身影。

抗旱，是衢州历史上一件涉及全体人民生存和发展的大事，一代又一代的衢州先人们从来没有停止过与旱灾的抗争。唐朝著名诗人白居易少年时曾在衢州生活过，他对衢州的旱灾惨状一直记忆深刻，在他的诗歌《轻肥》中，就有这样的描写：“是岁江南旱，衢州人食人。”为了提高抗旱能力，经过长期的探索实践，先人们发现，存在于溪流上的碇步桥只要稍加改造，就能把溪涧里的水引入农田，保证旱年也能取得粮食丰产。于是，先民们把跳墩子桥作为堰坝设计的核心，分别设计成固定堰和活动堰，这些堰坝大部分都是低坝、直接溢流的堰形，功能上既拦蓄水满足饮用、灌溉，又不影响下游用水和水量。在一些河道上，则根据常年用水量的需要，有的堰顶设计成凹凸形，有中间若干米宽溢水两边挡水的，有两边溢水中间拦水的，有间隔凹形溢水、满足肩挑手提行人过河要求的，也有在堰顶设计活动板随意改变下泄流量和自动翻板泄流的。跳墩子桥演化而来的筑堰引水既有效保障农田用水，同时也成为乡村一道独特的水景观。据民国《衢县志》记载，衢县有名称的堰坝就有146处，分别分布在乌溪江、上下山溪、芝溪和铜山溪等衢江支流上。铜山溪有五墅堰、章堰、黄泥堰。芝溪有桃枝堰、草鞋堰、清潭堰、千斤堰。乌溪江上有石室堰、黄陵堰等。衢州的早期先人们没想到，没有技术含量的跳墩子桥竟然会为后来有一定技术含量的水利设施作出意想不到的贡献。跳墩子桥的块石交错之间，体现着代代传承的治水智慧。

如今，凝结着一代代衢州先贤们治水智慧的碇步桥，经过当代水利巧匠们的融会贯通，重新呈现在许多河湖方寸之间，它们遵循自然规则，融合当地文化元素，依托良好的生态底本，设计出风格各异的碇步桥。

外地的游客到衢州，都喜欢游览不同风格的碇步桥。在莲花“未来乡村”芝溪景观节点，游客们信步走在一座长95米，集防洪、灌溉、观赏等功能于一体的碇步桥上，状如莲花的碇步桥，勾勒出曼妙的“花瓣”姿态，在溪水的映衬下，让他们流连忘返；在龙游县灵山港，一座名叫状元堰的碇步桥则像一条舞动的“彩带”，坝体中间整齐的过水汀步连接起两岸，水流从汀步之间穿过，再沿着鱼鳞式下水坡而下，水波成排，水花成片，水声潺潺，格外讨人喜欢；大夫第堰是江山市江山港上的碇步桥，堰体曲线布置，结构形式为过河汀步外加多级跌坎堰，造型美观，曲线优美，倾泻而下的水流形成强烈的跌水，波光粼粼，耀眼鲜亮；常山县境内的碇步桥名叫九都堰，堰体采用新建浆砌石挡墙放缓下游堰面，因势倾斜排列，在堰顶、下游堰面加设千层石铺砌，使堰面形成多级跌水景观；开化县境内的碇步桥八甲坝，是开化县境内第一大古堰，于元代建堰之初便设有碇步桥。堰顶设置约300块碇步，采用青石板错落铺设，既发挥蓄水灌溉功能造福八方，又连接溪两岸，方便通行。如今，几经翻修的八甲坝仍保留完整的碇步桥，不仅灌溉农田1700亩，还成为马金溪上一条蜿蜒灵动的风景线和夏日亲水胜地。

《碇步桥》作为一曲引人心动的文化产品，蕴含着我们共有的生生不息的律动。而坐落在江南水乡的每一座碇步桥，同样以他独特的“性格”影响着我们的生活，有形或无形的碇步桥已经不经意间开始连通江南与世界、当下和未来。衢州当代的碇步桥，更是与如诗如画的山水风光融为一体，成为一幅幅河湖共富新图景中的靓丽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