蓆子的故事
手万哥从故乡一路走来，一步一个脚窝，一个脚窝一段故事。远去流逝的岁月留痕。梦回那道山，梦回那条沟，梦回那熟悉的家园……
遥想当年，吾辈正当年少，父辈人到中年。家乡农村处于集体所有制阶段。岁月更叠，四季轮回，无非是，春耕夏耘秋收。割了豆，收了谷，掰玉米，扦高粱。当年的高秧粮种，本名“大高粱”，又名“关东青”。多少年后，鉴于此品种秧高穂小，并非高产粮种，先后被穂大秧矮的571和六尾所取代……
收取粮穂回运入场脱粒还仓。玉米秸，谷子秸归队成捆成垛屯积做饲草。高粱秸按捆过数聚堆，逐堆将写着户主名的扉子夹在支翘显眼的秸头上，分给各家各户。晚上散工后，各户发动家人用扁担挑，用肩扛，贪黑往家运。每片地的高粱扦穂下来，都是照例就地分秸秆。汇聚家宅园中厚厚的戳立高超一面墙。在一般家户看来，只是行炊作燃料，而对邻居林伯一家人来说，是极好的编蓆原材料。
二伯之家和我家房院并列东西，一墙之邻，素日，来往频繁，我是常去他家串门常客。和兄妹们围坐在炕间蓆子上玩儿嘎啦哈。
走进院门，展现眼前的是，无异于五间房屋，居住东两间，同样是院前，过道两侧宽阔的园田。打声招呼，走入房门中间，靠近两边耳窗，是行炊锅灶台。摆放盆碗炊具的木制架柜立于北墙一角，面前靠内室门口，座落一口水缸……
进了居室，南临一面两洞窗，土炕头尾边触东西两面墙。顶梁柱依炕堰而立，擎举挑空柁，将房间对等平分。
北墙墙面并排张贴着形形色色的人物风景画。根底排列摆放三口油黄发光的大柜，迎面柜腿镶嵌金边。柜台前端靠墙戳立侧对上匾组合的壁镜，镜前摆放坐式钟表。尾端是被垛，倚靠在纸裱的墙面上……
地了场光粮满仓，进入冬季，昼短夜长。
按着当地农村集体生产规程，十一月十五号是决算日，此后出工计酬为下年，即日开始视为冬闲。队里的农活儿无非是积肥整地，运筹今冬，备耕明春，只是村中不同年龄的男士出工干活。家家行炊两顿饭，迎着朝阳去，披着夕阳归。日工以十分记酬。
进入冬季，人们的意识由然而生过年的想往。家庭妇女们，道是“猫冬”冬不闲，操持家务，改善生活，购制新衣，筹办美食，迎接新春的喜庆，让随之而来的年味更浓。
在一般人看来，工余饭后无非是聚集亲朋好友打牌下棋……
入冬以来，每次散学从二伯家门口路过，曾经几次望见二婶在院内园中修理秫秸，逐节擗去长形的枯叶，用木柄短刀剃掉包皮。一旁叶类成堆，一旁光杆齐顺摆放……
记忆中的一个冬晚，步入二伯家居室，灯光下，神思被眼前的一幕场景所吸引。
首间炕头摆放的炕桌上，二弟晓雨，小妹春燕端坐伏案学习。
尾间炕梢，二伯和二婶蹲身正在按着炕的宽度扯着半片蓆子穿插压条续长，一人把一端。
大哥春华在地上坐着小板凳用短刀修条子。只见他将秫秸通长劈成四分之一，已在河边冻泡软软的条子，再通长刮去白穰子。
我见景感叹：真忙啊！
凝神忙碌中，闻声俱回头。二伯应声答话：“想学吗？我教你，常言说，编筐窝篓，技在收口。编蓆同样道理，编蓆好学，难于织边窝角。”
二伯停下手来，起身下地，指了指窗外院墙角戳立的秸秆说：“连分的，带自留地的，都在这儿，我想让它变得更有价值。我们已经编完一领蓆了，放到西屋，逐个攒存。秸秆编蓆，尾稍部分可以做梃子钉盖帘。一晃来到年了，家家都图换个新，卖到集上就是钱。”
回到家来，将二伯的一番话和自己的想法一叙说，在家人对其称赞的同时，母亲微微一笑道：“还用你二伯教啥，我就会，不是容易的事，挺麻烦的，挺劳累人的。他们天天忙乎到半夜，炕上地上整天看不到清净。咱们编一领蓆子，过年铺就行了！”
过了元旦，临近寒假，又恰逢星期日，从早到晚，我和父亲将院内园中修理好的秸秆分捆，用秫秸打折当要子，上下两道捆好，运送到西河边。凿开冰层，放进水中用几块石头压牢，浸泡几日。
是日起早，前往河边捞取。天色依然被夜色笼罩，走出家门，二伯家亮灯的门窗，犹为引人注目……
数九隆冬，河冰喷射寒气，西北尖硬如刀，合力刺身透骨。伸手捞取，冷冰冰的，两人抬放推车，回运途中，冰水淋漓……
存备家中运作，按着传统工艺，按着足丈房间炕的长宽，多手联动，几天的功夫，一领蓆子编织而成……
过年了，暖暖的土炕，铺上自行编织的蓆子，更有几分成就感……
发布于：2022-11-28，除非注明，否则均为原创文章，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