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百色

周末有公事，我去一趟百色。因为不赶时间，我加油洗车，弓调马服，悠悠出发。

这次，我不选择高速，而是要过新州田州，过头塘六塘，走我们年轻时走的那条二级公路。我不是为了消磨时光，也不是像朱光潜先生为了锻炼意志而提倡的“朝抵抗力最大的路径走”，我只想看看大伙都非常关心的百色大道的改扩建情况，也想趁着这机会，寻找当年盘旋于山地河边、穿梭于林间村头、承载着多少为了生活和前程而奔波的那一条希望之路的一些遗落的影子。时光匆匆，沧海桑田。现在，当年熟悉的和不熟悉的多少景物早已隐去作别。田东电厂的那一股曾经给人们带来多少荣光的冲天烟云，隆平路边的那两排小枝纤细、长年青绿、柔情万种的相思树，百色跟田阳交界的那一个略显沧桑、颇具威严、阅尽人间的县门，早已成为记忆，成为历史，让我再看你一眼，已经变成诗人的写意和画家的畅想了。

我把收音关掉，放开音乐。我喜欢古筝，如细雨打芭蕉，如走马摇铜铃，庄重古朴，飘逸纯静，那舒心的节奏一直是我平时旅行最好的陪伴。那天，在《栀子花开》的青春旋律中，我似乎回到了上世纪那个激情燃烧的年代。为了赶到百色高中参加第一场自学考试，可能因为淋了雨，我在义圩临上车前突发高烧，只能到镇卫生院打针救急。什么时候从卫生院出来，什么时候上车，后来了无记忆。只记得车上的我口干舌燥，一路恍惚，随身的一串钥匙什么时候丢失也浑然不知。到了平马，我先投宿红旗旅社，第二天天没亮，就到田东汽车站买好票，来不及过旁边粉店喝几口汤，就爬上了开往百色的班车。人太多，位已满。鸡兔同笼，人畜同车，乌烟瘴气。我找到一个偏一点的位置，两手抓牢栏杆，边摇边睡，七拐八弯，走走停停。我浑身酸痛，饥冷交加。身体的疲惫虽已到极限，但在我坚持中，那天午后，终于到了遥远的百色，到了二哥温暖的宿舍。第二天进了考场，科目是哲学，考知识考智慧考人生，意义非同一般。现在想来，那次出发百色，虽是惊险，实为平常。生而为人，原本就是修炼自己、战胜自己的过程。

《其实你不懂我的心》在古筝的演绎中娓娓而来，如醉如痴。车过了田东界，原来的路面已经不见，几台钩机、铲机正在那里忙碌。我跟着前面的车，小心谨慎，慢慢腾腾。就在我心生那么一点点怨气时，刚一抬头，百色巴马机场的路牌已经出现在眼前。是的，新路已经不经过百育街上，机场到百育街上的那个陡坡被降低了很多。大路就像一条奔泻的直线，绕过百育大街外围，在美丽的田园风光中，一路无阻，直通田东县门，何其气派！我禁不住在那里靠边停了几分钟。这里原来叫田阳机场，是空军基地，大约跟我同龄，是我们小时候十分向往和敬慕的地方，以前坐车路过，偶尔见到飞得比较低的大飞机，回去可以够我们作为吹牛一整天的料子了。这个世纪初，机场改为军民两用，开通的第一条线路是百色至广州。当时我还在旅游局工作，因为没有游客，没有人乘坐那趟飞机，我们只能组织机关干部职工先坐车前往广州，然后指定乘坐那趟承载不凡使命的飞机回来。只要创业，只要前行，不论大事小事，万事开头难。现在，顾客盈门，线路增加，重庆、天津、深圳、北京等等都是目的地。直接间接，通达全国。田东到机场原来是23公里，百色大道修通后，估计10分钟就可直达了。

车在颠簸不平的路面上行驶，仪表出现了右后轮胎气偏低的提示。到了田阳绕城路边，我进了一家修理店，接待我的是店里的女老板。她一检查就说，轮胎没有问题，你好久没有给轮胎加气了，以后要养成习惯，定期加气，定期保养。看着她很熟练地给四个轮胎打气，我直夸她的手艺高超，技术精湛，门门皆学问，行行出状元。她说她来自附近的绢纺厂，来这里重新创业，守候这条大路已经有好多年，手艺当然是我们安身立命之本了。听了这番介绍，我不禁心生感慨。之前声名远扬的那么大的一个企业，多少技术，多少人才，汇集于此，是多少人向往的工作殿堂，生活乐土，只叹时势多变，身不由己啊。记得因为是纺织行业，香奁浓丽，美女如云，当年人们坐车经过这里，谁不往那个方向多看几眼呢！ 

到了头塘红绿灯，那条通往巴马的公路还在。从这里往巴马，蜿蜒盘旋，千里迢迢。从巴马往南宁，这里当然也是黄金通道，重塞要津。当年的长寿之乡巴马还在深闺，经过自然磁场和岩层过滤1900多年，口感淳厚温和的巴马丽琅也还没有掀起神秘的盖头，藏在深山人未知。而今，巴马经济快速发展，交通纵横交错，四通八达，这截路见证了时代的变迁和历史的轮回。现在，它安然地回归历史，静静地躺在那一路写满故事的草丛中。

再往前走，已经建成的百色大道像一面壮锦，笔直、宏大，每边四车道，大气磅礴，车来车往，一派繁华。我试图寻找当年那个有着特殊背景的华侨农场和那个气势恢弘的水泥厂的模样和踪迹，但因为车速太快，天色已晚，只好作罢。

出发之前，我已订好百色最新的旅馆，房卡一插，窗帘自动徐徐打开，电视荧屏闪亮调台，让你直接感受到这座城市的温馨和怡然。晚上百色老乡聚会，我已早早预约，到老乡家里打卡，让家乡的故事，溶进我们淳香的酒杯里。

百色之夜，今夕何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