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三重奏
猎手
繁华喧闹的十字街头。
握一部红色手机,大概是周遭的声音太过嘈杂,她说话的声音有些大:……你那材料老总看了,很是欣赏!约你明天一早去公司面谈……什么?不去!民营公司不去,再大也不去……给个秘书长也不去!……
我路过。
今天应聘又是失败。这是我下岗后应聘秘书一职第N的家单位。女姓。三十岁以下。容颜靓丽。我只占一条:女姓。
在我破产的那家几千人的工厂,我是厂长秘书,一手公文写得显山露水,花团簇锦,深受历任厂长的青睐,被厂里的人称之曰“一枝笔”。
打完电话,她朝前走去。
一头飘逸的短发,一袭时尚的驼色套裙包裹着她那青春高挑的身段,风情尽显。
电光石火。我脑海里倏地一闪。
我冒昧而礼貌地拦住了她,递上刚刚应聘时被婉拒带去的一叠材料,友善地道:妹妹,麻烦你看下,你说的那岗位我行吗?我听见了你刚才的电话。
她愣了下,站住了,看了看我,接过我递去的资料。
看着看着,她两眼陡然一亮:是您!……高中时我就喜欢读你的小小说。你把一篇千字小小说,写出一个精彩的大世界啊!
……
我被她“猎”住了。那年,我四十五岁,再就业的困难群体。
她是猎头公司的“猎手”,专“猎”茫茫人海中的“良禽猛兽”,然后,寻一方广阔无垠的天地,任其翱翔驰骋。
那年,她跟我女儿一样大。跟我女儿一样高学历。她有种令人一见难忘的美丽,而这,我女儿与她相去甚远。
他和她
鬼使神差,几十年后,他和她竟然同住一个小区,同住一栋楼。
他住16楼,她住17楼。
他是她的初恋情人,她亦是他的初恋情人。
一件小事。现在来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儿,那时,却是件大事。山一样大。她汇报给了领导一一换来一个“工农兵”大学的名额。而他,因这判了三年刑。从此,他一度看好的命运逆转了!
天气睛好的日子,小区的小径上,绿荫下,花园里,他和她不时相遇。如路人。
他和她从未单独相遇过。每次遇见,他都推着他那患有阿尔茨海默病的妻;而她,总是搀扶着她那手脚不灵的丈夫。
都是白雪盈头的年龄。
一些日子过去了。
垃圾实行分装,统一放置楼下某处。
一天傍晩,他拎垃圾下楼,她刚处理完垃圾。周遭无人,相距两步之遥时,她突然对他深深地一躬:当年我对不起你,让你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她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他吃惊,让他慌乱。
她曾经细软如柳的腰,而今分明是一截僵硬的木棒,弯作九十度的躹躬,该是怎样的艰难与努力啊!
他疾步向前,扶起了她,嘴上不停地说: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这是他和她自那事儿后的第一次说话,也是自那事儿后的第一次肌肤相亲。
那晚,他找出了几十年前的那只老旧的口琴,倚着窗台,一遍又一遍地吹奏那首《红河谷》:
人们说,你就要离开村庄,
我们将怀念你的微笑。
你的眼睛比太阳更明亮,
照耀在我们的心中。
……
楼上的她,听着这首熟悉且久远的歌曲,泪流满面:这是她最喜欢听而且由他吹奏的一首外国名曲。
混血儿
小时候,当小学教师的妈妈频繁地调动工作。读四年级的时候,妈妈调到了一所学校教四年级。那所学校不大,只一个班,他就第一次成了妈妈的学生。
安排座位的时候,妈妈把他安排跟一个混血儿女生同桌。
不知什么原因,那时班上的男女同学都有些歧视她,不愿给她来往,也不愿给她同桌。也不知道为什么,跟她同桌没几天,他就和她挺合得来。只要他一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就很高兴。
那是一个极其久远的事儿,碎片似的留在他的脑海里。
眼下的他在一个知名的平台开通了一个写作通道,频频地在上面发布他的文章。他注意到,他的每篇文章都会引起一个叫“海的女儿”的粉丝的关注点赞点评。
他没当回事。这事儿在网上很平常,人家觉得你写得不错嘛!
一天,他发了一篇回忆文章,写的是他读小学四年级时与一个混血儿女同学的事。写得情真意切,引起很大的轰动,几小时,阅读量就上万。
这次,“海的女儿”也给他发来了一串文字,不是在文末,而是在他的私信里:你知道那时我是多么地孤独。与你同桌那天起,你给了我友善,给了我微笑,给我了快乐,我记着了你的名字……沒想到,几十年后,在这浩渺无际的网络空间里,我寻觅着了你……
读着这段文字,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洋娃娃一样美丽可爱的小女生。
发布于:2022-04-02,除非注明,否则均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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