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辈子请您做我的女儿

这几天，贾一珍心里颇不宁静。

这不，下班走在回家的路上，一片银杏叶飘落在她肩膀上，她才发现已经入秋了。可她没有心情欣赏这一路的金黄，因为她还没想好要不要把肾换给有些痴呆的母亲。

十天前，在县医院工作的姐姐贾一秀找到她，很着急地说：“前些天母亲的体检结果出来了，母亲身体更差了，这次需要换肾。”贾一珍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如果不换肾的话，母亲恐怕是没多少时日了。”姐姐哽咽着说：“肾源不好找。我想把自己的换给母亲，可检测结果是我和母亲的匹配度不高。”

姐姐抬了抬头，然后盯着贾一珍说：“要不，你去试下，兴许行呢？”

就这样，第二天，贾一珍请了假，在姐姐的安排下，她去做了检查。结果她与母亲的匹配度相当高，医生说成功率有95%以上。

贾一珍却犹豫了。现在自己要评高级职称，校长有意无意透露出想提她做办公室主任的意思。可是换肾后，学校会不会考虑她的身体状况，把机会给了别人呢？

姐姐对贾一珍的犹豫不决很是不满。前两天姐姐在校门口堵住她，“你还有没有良心的？你也不想想母亲拉扯我们长大，送我们上大学，她遭了多少罪。如今，你却……”

“可是……”贾一珍本想说自己也有苦衷，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要不，我们再问问母亲，看她是不是真的要换。”

贾一珍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母亲身上。母亲虽然患了痴呆，但是清醒的时候，她还是很念自己的好的。三年来，自己寒暑假都在家伺候母亲，甚至因此把二胎计划都放弃了，还与本就两地分居的丈夫吵过不少架。

可不料，母亲居然微笑着答应了，还意味深长地朝贾一珍点点头。贾一珍终究无可奈何地同意了。

手术后，贾一珍的伤口慢慢愈合，身体很快就恢复了。

可是，母亲的身体一直不见好转，甚至是一天天衰弱了。姐姐看贾一珍的眼神也是越来越复杂，搞得贾一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学校那边也因为贾一珍休病假，岗位安排给了别人。这些事成了横在贾一珍心里的刺。她开始懊恼这些年对母亲的照料，甚至后悔换肾；她怨恨姐姐，凭什么每一次都是自己做出牺牲？最后她不再亲近母亲和姐姐，打心底里她开始厌恶母亲和姐姐。

母亲最后的日子，贾一珍也是借口工作忙，能不回去就不回去；即使回去了，也是匆匆看一眼，随便问问情况就离开。

母亲在病床上熬了几个月，最终还是没能熬过那年的冬天。

丧礼是姐姐一手操办的。贾一珍只是很平静地参加罢了。

第二年清明，贾一珍又以工作忙为借口，拒绝去上坟。姐姐直接来到贾一珍家里，咬着牙对她说：“你怎么心这么硬呢？母亲才走了第一年，你就不去上坟！你可知道母亲为什么死的？”

听姐姐这么说，贾一珍愣了一下，没好气地说：“不是病死了吗？”

“啪”地一下，姐姐狠狠地抽了贾一珍一巴掌，她哭着说：“她是为你死的。”

贾一珍摸着肿痛地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姐姐。

姐姐从包里翻出一张单子甩给贾一珍，哭着说：“去年，你们单位组织职工来我们医院进行体检。我看到你的体检报告，你的肾出了问题。我回家跟母亲说起这事，她怕你知道后受不了，就让我给你改了改报告，说什么自己都是双脚埋进土里的人了，执意要把自己的肾换给你。又怕你不同意，有心理负担，所以就要我配合她，说她的身体有病，需要你的肾……”

贾一珍看着手里的单子，听着姐姐的诉说，瘫坐在沙发上，心如刀割般痛，泪水如泉般涌出。

“妈……下辈子，请做我的女儿，让我保护你……”贾一珍在心里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