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回忆：外婆的“澎湖湾”

我所在的城市地处长江中下游，九十年代初期，还没有各种气候问题出现，那时候四季很分明，特别是到了大暑的时候，便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了。

每到暑假，我便会央求母亲让我去外婆家玩些时日，母亲有三个哥哥，他们各家都有两三个孩子，夏天我会和他们一起去池塘里捉鱼抓虾，即使在炎热的中午，我们也会在田野里四处晃荡，找一颗桑葚树，吃着新鲜的桑葚，在树荫下，席地而睡。

下午是放牛的时间，把牛栓好后，我们几个表兄弟便坐在河堤上，玩着好不容易从方便面里面集齐的卡片牌，时间一晃就是半天。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河堤上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多是河堤旁边的妇人提醒训斥自家孩子不要玩过了头，若是把牛放丢了，回去便有一顿好打。这个时候，牛也吃饱了，我们也要回去帮忙外婆做些家务。

把牛赶进牛棚，几个表兄弟们便把桌椅摆放到家门口，门口的几颗乌桕树，像是劳累了一天庄稼汉，干巴巴的才喘过气来，几个花脚蚊子在下面哼着飞舞。村里农家的烟囱里，渐渐冒起了炊烟，我们几个孩子都在自家门口的土场上泼些水，放下小桌子和板凳，大家知道，这已经是晚饭的时候了。

外公坐在矮凳上，摇着大芭蕉扇与邻居闲谈，我们几个仍旧疯逗打闹，闹过了头，外公便会训斥一番，唤两个孩子去给他挠背。

外婆端出炒好的蔬菜、豆制品和蒸鸡蛋，热蓬蓬冒着烟。门前走过的路人，背着锄头调侃道“一大桌子人，一大桌子菜，有鱼有肉，儿孙满堂啊”。然后笑哈哈的走开，这个时候，外婆便会拿着筷子敲着凳脚说：“这些人多是嘴碎，明知道都是青菜豆干，却要说些揶揄人的话，让人好生恼火”。

每年到外婆家过暑假，总会央求外婆买些“榨菜和卤过的豆制品”， 说来也是奇怪，我打小就不爱吃肉食，除了我真的不吃以外，更多的是想替外公外婆节约钱。在家父母每天总会强制要求我吃些肉类食物，到了外婆家，一是不用常吃这些，二来可以替外婆节约钱。

家里三个舅舅都在外打工，三家的表兄姐弟们就丢在老家由外婆照看，用现在的话语称之为“留守儿童”，我每年去外婆家过暑假的时候母亲总会给些钱给外婆，说是我嘴很挑食，要时常换些菜品，水果零食也要买些，定会用到钱，外婆多半会拒绝，自家外孙来家里玩怎能收下闺女的钱，但是考虑到几个舅母们的想法，也偶尔会收下，算了封住他们的嘴。

后来长大了一点，我与母亲说道：每年去外婆家过暑假多是十天左右，最长也不超过半月，吃的大都是地里种的水果蔬菜，去外婆家的时候你都买好了零食，我也没有另外让外婆买过东西，怎的需要另外给些钱外婆呢？

母亲叹息道“你外婆苦了一辈子，就我一个女儿，就你一个外孙，怎会不舍得花钱疼惜你，可是能力有限，家里的孩子很多，买给你了，就会给表兄弟们都买一些，少了谁，偏向了谁，孩子们童言无忌，可传到大人耳朵里面，难免会起些口角，二老靠卖菜为生，家里这么多张嘴吃饭，一分钱当两分钱花，我给她些钱是想让她宽裕些，让她在你这个外孙面前大方一些，不至于你回家的时候向我“投诉”外婆都不给零花钱你呀”。后来说起这些，我总会发出爽朗的笑声“你生的孩子，怎会是那般人”。

再后来与母亲聊起这些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多年后了，而外公外婆已经去世很久了，很久了，但一切又仿佛是在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