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饼馍馍泡肉汤

“房檐水，叮叮当，油饼馍馍泡肉汤，吃哩吃哩心发慌，眼泪淌在石板上，石板开花拜海棠，海棠河里洗衣裳……”这些是我们小时候齐声大喊的朗朗上口的“口谱”，也是当时母亲口里最有趣的儿歌和催眠曲。

当然，今天不讲“口谱”这个话题，今天要说的是让我们六零七零后一听就流口水的“油饼馍馍泡肉汤”，也就是我们西府人从老祖先手里流传下来的一种吃食：“喝的”。

呵呵，此“喝的”非彼喝的，这里说的“喝的”是一种吃食，排除掉啤酒饮料矿泉水之类的饮品。它的根本是以水为载体，佐以调料成汤，然后将各种制法的馍馍掰碎泡在汤中而成。其中这个油饼馍馍泡肉汤是“喝的”中最高档优质的“喝的”，非年非节或者非待客过事是吃不上的。

“喝的”在我的学生时代最为流行，时常被我们戏称为“馍馍打飙水”。星期天回学校的时候，用盐醋油泼辣子和成调料水，装进玻璃瓶中，再背上一书包馍。馍是分三六九等的，有白面馍使油的，纯白面馍的，有金裹银馍，有萝卜包子，有玉米面粑粑馍（现在人名字改的好听，叫发糕），蒸的烙的，七色八样。然后兜里揣着粮票和一两元钱，这些便是一周的伙食。

开始一两天，主要吃“馍馍打飙水”。下课铃声一响，同学们从教学楼上鱼窜而下，一路上用筷子将搪瓷碗敲的叮当响，像衙役们鸣锣开道一般，狂奔到开水房，打一碗开水端回宿舍，然后自己操作一番，一碗“喝的”就好了，当然这肯定是男同学，女同学大都是很腼腆内敛的。天气凉的时候，我们也带些炒菜放在“喝的”里面，红红的辣子，再配些豆腐芫荽香葱，比现在的臊子面还香。

“喝的”作为一种很流行的吃食，主要是它的随意性与方便性很受欢迎。谁家娃娃肚子饥得哭闹，母亲又没有奶水，开水有现成的，馍馍有现成的，赶紧给娃弄碗“喝的”，当时就破泣为笑了。或者大人从田地间劳作回来，饥肠辘辘的，饭点还没到，这有啥难的，一碗“喝的”立马调制好了。当然，有时候娃娃哭着大人肚子饿着，因为开水随时有，可馍馍不一定有。年轻人插话说，拿点零食吃么？可你哪里知道，前二三十年，就没有零食呀玩具呀这些新鲜的名词儿。譬如说有“零食”这个词，零食就是馍馍，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喝的”作为一种吃食，一直像饮食界的“MODEL”。过去人以“喝的”待客，忙下（夏收完）亲戚来了，俗话说得好：能穷一年不穷一节。赶紧烙油饼，然后烧水调“喝的”，顺便给“喝的”里打一两个荷包蛋，把掰碎的油饼馍馍泡上，再放上一勺油泼辣子，用大红色木盘给客人盛上去 ，客人一看油汪汪的“喝的”，口水直流，眉喜眼笑。

说到这里，插一个故事：医院邻床有个母亲做了手术，女儿在一旁侍候着。时间一长，就提起意见来，和她母亲斗嘴。女儿说她母亲爱她兄弟，小时候给她们俩调“喝的”，她兄弟碗底下经常卧个荷包蛋，而她碗里从来没有。女儿问母亲：你如今老了，生病了，你那个给卧荷包蛋的宝贝儿子呢？母亲被问的瞠目结舌，低声嗫嚅着：我不记得了，要吃给你们俩都会吃的。过了半晌又说：哎，你是不知道，你弟他小时候老贫血，脸色黄黄的。你看看，过去一碗好的“喝的”比现在高档酒店名贵菜都让人眼馋，都让人羡慕嫉妒。

后面生活条件好了，“喝的”就发生了本质性的变化，不再是盐醋水“喝的”了。加上肉臊子，就叫“臊子喝的”；用各种肉汤制成汤水的，就叫“肉汤喝的”等等形式，不一而足。其实现在遍布全国各地的羊肉泡馍、葫芦头、豆花泡馍、甚至方便面之类的饮食，应该都是由我们西府人的“喝的”衍生而来的。而且佐料和内容也越来越丰富，味道越来越新鲜可口馋人。

一说“喝的”，现在我们更多的会想起一碗优质的羊肉泡馍，同时会想起西凤酒，会想起秦腔，会想起糖醋蒜，想起我们西府人的粗犷、豪爽和开门见山。一碗“喝的”，养育出我们关中道上千千万万的优秀儿女，一碗“喝的”，演绎出我们八百里秦川间多少个慷慨激昂的传奇故事。

“祖籍陕西韩城县，杏花村中有家园……”听着秦腔戏，一家人其乐融融地享受着优质的羊肉泡馍，就着糖醋蒜，抿着西凤酒，岂不是人生一件趣事！